Sure It's Not Enough

[Fuck Yeah USA #08]
[Date：Sep.26, 2011]
[Band：Foo Fighters]

當晚有表演要看的日子總是心浮氣躁的，
你越把它當情人的樂團，越讓你坐立難安。

於是白天的行程也就在曼哈頓島的西南一帶遊走，
爬上位於雀兒喜區，以高架鐵路改建成的Highline公園，
看著入秋的城市街景，
並往西邊眺望隔在河那一邊的紐澤西，
因為今晚Foo Fighters將要在那邊的IZOD Center開唱。

上圖是中午在Hard Rock Cafe餐廳拍的，
吧檯的服務生很熱衷的跟我們聊天，
這時螢幕上撥出了Foo Fighters的"All My Life"！









途中稍微讓我轉移注意的是雀兒喜市場，
我們坐在海產店窗邊的吧檯椅區，(廚師幾乎都是日本人，這真讓人安心)
喝了鮮美料多又濃滑的新英格蘭蛤蜊濃湯，
很可以體會為何外國人說喝湯是用"eat"而不是"drink".
最棒的是它以挖空了的圓麵包盛裝，
當"吃"完了湯，
最後一個儀式就是把吸收了湯汁的麵包碗給解決乾淨，不留痕跡。

落地窗的外側也有桌椅，
我們對面正好一個當地大叔也點了麵包湯，
因為玻璃折射的關係，他看不見我們正盯著他看；
於是我們一邊竊笑，
一邊觀摩他近乎虔誠的"享用儀式"。

"第一步是把溢出來的湯用手指給吃乾抹淨！"
"碗裡的任何角度都刮得好仔細！"
"這裝扮，他一定是老金屬咖！ 我就說金屬咖其實都婆婆媽媽的嘛！"

最後是我們最好奇的部分，
一絲不苟的他究竟是會優雅的把麵包碗撕成小塊，
還是像我們一樣野蠻的大口咬？
結果是後者，
最後他又仔仔細細的舔了手指。

之後有一次我們搭地鐵時還因為太認真的觀察一個鬍子大叔，
(在紐約很少看見有人留德州鬍子！)
結果坐過了站。
傷腦筋啊。








*


吃飽後時間也差不多了，
我們搭地鐵來到位於42街的巴士轉運站。

這次停留過的幾個城市中，
紐約最給人"要戒慎恐懼的求生存"的挑戰感...
地鐵的出口位於轉運站的最下層，
不過我們光是要往上走到巴士售票處就不知所措了，
建築物非常大，標示也不清楚，
途中遇到一個太太自願要帶著我們走，
是成功帶到了，但她這下才堅持要收小費。

好不容易找到對的窗口買到票，
又面臨另一場噩夢。
我把售票員對我說的乘車口"Three-O-Nine"聽成"Three-OR-Nine"，
往樓下一跑的確看到3號跟9號門寫著紐澤西方向，
但剪票員就是跟我們說不對不對，
可是他、還有遇到的任何工作人員也說不出我們到底該去哪搭車；
詢問台也沒開。

最後只好回去找臭著臉的售票員，
為了插進隊伍還必須跟後面的太太道歉跟道謝。
終於確認了對的資訊，
到了三樓環視一圈，
怎麼看到了308跟310...309卻被跳過了?
繞了繞才發現309的標示面向著奇怪的角度。

走到了309又發現它門口立著四張牌子，
原來光是這道門就有四條路線的車可以搭。

認出對的牌子沒有問題，
但這四條隊伍、還有其他門口的隊伍都亂成一團啊。
現在是尖峰時刻，
整棟轉運站熱鬧得像是要辦演唱會一樣。
沿著要排的隊伍一路往後找隊尾，
繞了建築物快半圈後發現果然跟丟了，
只好從頭再來一次。

此時正好這條線的一班車來了又走，讓隊伍動起來，
我們才辨認出它的動線。
當排進正確的隊伍，頓時可以確定是對了沒錯，
因為前前後後許多人穿著團T呢。

有些人是穿金屬團T、有些是Foo Fighters團T、
有些倒是與團員相仿的休閒穿衣風格，
是要去鄰居家烤肉的那種不成風格的風格。(這裡可是處於流行尖端的紐約耶)
總之，
就是嗅得出來他們是要去聽Foo Fighters的。


*





每班車大約間隔二十分鐘，又多等了兩班車才輪到我們。
不過上車後不到半小時就跨過了河、到達會場。
IZOD Center是一間大型籃球場地，
坐落於紐澤西的郊區，
寬敞的戶外停車場已經有不少休旅車就定位，
他們升起後車廂門、
還真的搬出露營椅架起烤肉架開伙了。還有啤酒。
開場前先營造氣氛，看完表演可以再續，
真羨慕！

之後主唱Dave Grohl在台上說，他看到這景象很驚喜！
大家把和親朋好友一起烤肉的心情、
與聽Foo Fighters演唱會的心情連結在一起，
讓他覺得很開心呢。



*


因為有劃位，
進場後我們先排隊買了印有巡迴日期的紀念團T，
並在廁所換上。
一個墨西哥大樂隊先行表演，
這沒有寫在暖場陣容中，或許是臨時加入的，
而且與其說是"暖場"不如說更像是提早來為苦苦占位子的歌迷打氣；
正式的暖場團是Rise Against，
不過這時我實在坐不住，離開座位去閒晃了。





當初票開賣的瞬間我就搶著訂，
在短短幾分鐘內竟然只剩下二樓的座位票。

這跟洋基球場四樓的差別在於，
從那裏看搖滾區的人又小又密像是微生物群，
隨著音樂起伏的波浪像是助興的效果畫面，卻沒有真實感。
而這裡的二樓呢，
不夠近到可以看清表演者的臉，
卻也不夠遠到讓我看不出下面每個人的肢體動作，
每個生命個體有多亢奮多投入。

為什麼我會特別對這有意見？
因為洋基球場至少音響效果是夠力又清楚的，
而這二樓聽到的聲音sounds like shit.
暖場團表演時我就覺得完了，
人在唱什麼、鼓在打什麼都聽不清楚，
只能眼巴巴的看著下面的人...有多開心。

這是一篇關於一個忠誠的歌迷如何以想像力自救的故事。


*


Foo Fighters上場，
以新專輯的失控開場曲"Bridge Burning"殺出來。
我為了他們的出現而尖叫，
看到Dave真的很開心，他的存在就讓我開心，
就算只是糊糊的歌聲也很開心。

然後是新主打"Rope"、下一首是在我心中排行前三名的經典"The Pretender"，
全部被IZOD Center的蠢屋頂回音給糟蹋了。
我生起氣，
這是讓人差點要立志當音控師的悲痛，
或是發誓要追著他們巡迴，
各種荒誕衝動的念頭在我心裡爆炸。

唯一的救贖還是Dave.
從這裡可以看得出來他很盡力的要照顧所有角度的觀眾，
這裡甩幾下頭、那裏飆一段吉他，
當他終於望向我的方向時，我像觸電一樣跳起來尖叫揮手。

到了那種主唱要跟大家打招呼的時間，
當樂聲都安靜下來，
他以招牌的神經病尖叫作為開場白。
感覺到他尖刺的聲波確實的攻擊著我的耳膜，
再來聽到他沒有距離感的聊天語氣，
我心裡釋懷了一些；
從頭到尾我聽得最真切的就是他的聲音。


(夥伴勉強從螢幕拍到的馬臉雙人組)



然後我開始迎接下一波的心如刀割。
老經典"My Hero"，
連只有鼓solo的招牌前奏都聽不清楚，
更別說常加在"Stacked Actors"間奏的鼓手獨秀時間了。

還有我一直很想現場聽的愛歌"Learn To Fly"、
讓人想砸車的暴走新曲"White Limo"等就這樣在我面前一首首的變成屍體。
這場的歌單非常非常的棒，
熟Foo Fighters的人可以從它看得出來我有多痛苦，
不熟的人請參考這歌單作為入門。


*


最讓我痛不欲生的一刻，
是老戰友──Nirvana的貝斯手Krist Novoselic出現時。
Dave開玩笑地說，有請我最喜歡的風琴手。

Krist在有著陣陣暖風的"These Days"中演奏手風琴，
當然我他媽的一個音都沒聽見。
這樣說很奇怪，
不過幸好他沒有如專輯中在"I Should Have Known"中彈貝斯，
否則我可能當場從二樓空降。


(在Hard Rock Cafe牆上展示的，
他在"Smells Like Teen Spirit"的MV中砸爛的貝斯)




歌迷如我，從頭到尾都還是笑著的，尖叫也沒有少，
盡量用對歌的記憶補足不完美的部分，
用力過濾每一個讓人心跳的細節，
而且他們的表演並不會因聲音爛而一無可取的。
例如"Monkey Wrench"，
經典橋段是歌會忽然中斷，
大家等著Dave爆出一串難以換氣的詞，
最後在特別長的尖叫中一起釋放出其他樂器的能量。

沒想到這次有新招──Dave在樂聲中斷時，
甜甜地的說"I like to do it with the LIGHTS‧OUT‧！"
瞬間整間體育館陷入黑暗，
大家欣喜尖叫著，猜測什麼時候會出現大爆發，
他很狡猾的還多拖了一會，
然後在我們快受不了時他叫了、燈砰的亮了。
("賤胚！" 我大喊。)


*


還有，出現了一首本來沒道理出現的歌，
前奏一下就抽走了全場的空氣，
讓我驚奇到全身凍結，並由衷覺得不虛此行。

是Pink Floyd的"In The Flesh?".

事後才知道，
原來幾天後他們要與原唱Roger Waters上電視表演這首歌，
難道是因為要面對傳奇人物會緊張，所以先行練習？

(之後的電視畫面)



這首歌悠揚延展，
而力量強大得像流動的融岩一樣。
因為是慢歌所以一開始爛音場沒有顯得太破壞，
電吉他的前奏樂句我全身雞皮疙瘩，
且當下知道，以後每次這前奏被播放出來，
我都會更呼吸困難。

然後當聽到鼓手Taylor Hawkins邊打邊唱的歌聲被蓋住，
我又開始想死。
(此團還翻過"Have A Cigar"，也是交給他唱，非常好聽。)


*


幸好，
這場表演沒有讓我悽慘到底。

安可前的最後一首歌是"All My Life"，
可以了解為什麼他們曾說"再怎麼慘的場子，這首都是轉折點"，
這首的現場比專輯聽來更有直截了當的爆發力，
就算聽不見細節，
因為本來就不複雜且静動有致，
所掀起巨浪的確是巨浪沒錯。

燈光暗了下來，
群眾照例歡呼要求著安可。
沒想到這時螢幕上出現了Dave的大臉，
是在後台某處以夜視效果拍攝直播，
所以臉發綠又瞳孔反光像個外星人一樣。




沒有聲音，他開始比手畫腳的與觀眾討價還價：

(5首夠不夠？) / 不夠~！

(不然6首？) / 不夠~！

(7首啦？) / 還要還要！！

鼓手Taylor從他身後冒出來張開雙手比著"10"
馬上被Dave推出鏡頭外。


*


舞台中央有延伸出去到搖滾區的走道，
幾盞暖色調的照明亮了，
走道末端原來有個升降台，此時正緩緩升起，
Dave Grohl一個人背著木吉他站在上面。
終於可以聽清楚音樂了。







他先表演了"Long Road To Ruin"、"Best Of You"，
都是不管搖滾原版還是溫柔版都很好聽的曲子，
我聽清楚了他帶點鼻音的唱腔，
還有木吉他的弦聲。
在我的視線中Dave的身影遠遠小小的像是音樂盒上的娃娃一樣，
單人的演奏聲顯得精緻易碎，
然而擁有完全吸引住全場的力量，
大家隨著他一起唱The best, the best, the best of you...

就算沒有享受到全部的歌，
此時至少某樣東西確實的傳達到我心裡了。

我還沒有找到適當的詞語來表達"這個東西"。
這跟Dave稍早表示"樂見大家聽演唱兼烤肉"所傳達的是一樣的事情，
而現在他是表現在歌聲裡、吉他的聲音裡；
是一種很溫柔的心情。
以前我還不習慣Foo Fighters的吵吵鬧鬧，
但正是因為一開始就在其中注意到了"這個東西"，
存在於他的心裡、也流露在他寫的歌曲中，
所以才吸引我聽下去。
總之是我一開始就熟悉的的東西，
而今天在現場又真真切切的確認了一次。

"Times Like These"很打動我，
這是Foo Fighters熬過一次解散危機後，
對於低潮與失去，Dave寫下他的感覺：

就是這種時候/ 你會學著重新活一遍/
就是這種時候/ 你不斷的給予付出/
就是這種時候/ 你會學著重新去愛/


(當然不是這場的錄音)



歌詞讓我把它當成箴言常在心裡重複，
這是讓人充滿勇氣的歌。
歌到一半，
我的眼淚已經在眼眶裡打轉了，
此時這個微胖中年人快速又流暢的下了高台的樓梯，
(我這個人下樓梯的動作不知為何很笨拙，他讓我好佩服啊！)
走道上有個工作人員手拿電吉他等著，
Dave腳都沒停就瞬間換了吉他，
賣力衝回台上與團員會合，
以搖滾曲風完成"Times Like These"的下半段。

他這一跑完全把我逼哭啦，
確實的，從他身上接收到了很重要的東西。


*


結果是安可了七首歌，
最後一首當然是糊成一片的"Everlong"，搖滾原版，
但我決定這次要當作沒聽到以免想不開。

散場到外頭時不意外的，
一位老兄仰天長嘯"FOO~FIGHTERS！"，我們高聲應和。
停車場裡炊煙裊裊，
我們一邊看別人咬著剛烤好的漢堡，
一邊排隊搭巴士，回曼哈頓島。


<如果你很想看歌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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