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年11月13日
去美國刺青 Best-Ever-Agonizing-Tattoo (下)
[Date:Sep.30, 2011]
[Band:Primus]
到旅館放下行李後,
我們一副窮途末路的模樣到一家超市吃了一些試吃品,
再買點現成食物,吃晚餐。
我根本吃不下,
但這種最困倦的時刻若不逼自己吃,只會讓情況更糟。
今天的天氣陰陰雨雨的,
我們還忘記帶傘,想買時又因為太貴而作罷。
幸好到最後有下雨的時段都讓我們躲過了。
夥伴說:"對了,你的拖鞋也還沒找到...。"
她是指我的拖鞋已經磨到底紋都沒了,
在紐約卻不知為何很難找到其他橡膠拖鞋。
"這已經不是最大的煩惱啦,你不說我都忘了!",我說。
目前我們正十萬火急的與其他出租屋主連絡,
希望找到可讓我們隔天入住的。
同時,
我的腳已經腫得有點失去知覺了,
每過幾個小時還會在一陣刺癢中多發幾顆紅疹,
然後它們擴大、互連在一起,
紅腫區域越加擴散。
我還拿不定主意要不要看醫生,
因為沒有勇氣、沒有面對診斷結果的心理準備。
不過呢,今天晚上有Primus的表演。
情況再糟、再渾身無力,
爬也是要爬過去。
地點在靠近時代廣場的Roseland Ballroom,
我們進去前還溜進附近的一間麥當勞,
用他們的無線網路找資料、並打了幾通電話。
*
這表演場地是此行中遇過最惡劣的環境。
地上鋪著絨毛地毯,
吸收了不知多少場次中觀眾潑灑的啤酒,
踩起來濕濕軟軟黏黏的,
並散發出強烈的發酵味道,有點像麥芽糖甜膩膩的。
空間很大,
但來看Primus的觀眾更多,
入場就花了非常多時間、場地內任何的角落都寸步難行,
每當有人從身旁擠過,
手臂上便被留下他的汗水作為擦身而過的紀念。
最糟的是許多蠻橫的觀眾,
總是用撥開草叢的方式硬是開出他們的路;
他們粗壯的手臂撥開的可是人哪。
(散場後才拍得到的滿地垃圾)
開場時間遲了不少,
終於開始後我們又發現這場子的音場太弱,
我們大約站在場地中段,卻覺得聲音有氣無力的。
而且就算聲音弱,
這裡的觀眾還是不由分說的玩起衝撞。
我拖著一隻快爛了的腳,
光是要站著都很辛苦,
所以立刻拉著夥伴說我們快逃!
我們先往後擠著撤退,然後試著從舞台的左側邊切入。
其間我的一隻拖鞋被人踩到鞋帶脫落,
幸好有拼回去。
這混沌地獄般的場面中也是有很多人逃出來的,
並由另一批還搞不清楚狀況的人補入,
我們也順著人流,
結果糊裡糊塗的就擠到音響下面啦,
視野跟聲音都非常好,
且側邊這裡的觀眾群算是一道抵擋人肉波濤的防線。
我覺得自己已經可以整理出一套演唱會氣象學...
*
"Wynona's Big Brown Beaver"
Primus的團齡已即將到達三十年,
然而樂風不管以哪個時代而言都相當奇異,
現場不帶懷舊印象,純然有那股無庸置疑的沉穩神秘,
給人一種他們會無視時間守則、
永遠茁壯下去的感覺。
主唱Les Claypool負責彈貝斯,
與嗆辣紅椒一樣屬於Funk的彈奏風格,
奏出非常有韌性的彈跳低音;
他的念歌詞的方式像數來寶一樣,
與貝斯聲一同主導著Primus的招牌氣質──戲謔、諷刺,
像小丑一樣的嬉鬧又有點詭異,
你不太確定它是打算取悅還是戲弄人們。
鼓點不只有著金屬風格的強硬,也相當靈活,
與貝斯同步彈跳碰撞;
吉他像隻甩也甩不開的頑固蒼蠅,尖細耳語般的音色緊緊縈繞著。
偶在歌曲高潮處,
貝斯與吉他一起爆出粗啞的吼叫,
乘著鼓擊所帶出的風暴將聽者拋入瘋狂。
Primus可以暴力、也可以迷幻。
許多曲目不求快,
擁有迴圈、重複再堆疊的樂句,
且沒那麼快的節奏中其實塞滿了技術高超的細節。
另外,我們跟著甩頭也該暈得差不多了;
聽著聽著,
才發現自己被強勢的拖進迷幻裡了。
我望著台上,煙霧泛著綠色的光芒,
又是那種身體輕飄、五官卻非常敏感的狀態,
頭頂上的音箱傳送出三種樂器的聲音,
它們叨叨絮絮的對話讓我感到像抓癢般的舒適。
(我可沒喝酒,過敏發作以來都不敢碰!)
此時,
心境不知為何起了很大的變化。
原本總是擺脫不了那股惶惶不安,
有種衝動想打電話回台灣向老爸老媽哭訴,
一邊聽歌、還一邊感覺到腳上的過敏又擴散了點,
每一次刺癢都讓都心裏一陣慌張,
同時也被提醒了現在命運茫茫的狀況。
但在這陣如夢的迷幻暈眩中,
我忽然覺得不再害怕了。
實在太難解釋,
連我自己回家後重溫Primus的音樂也絕對聽不出來,
此團到底有哪一項特質是屬於"治癒"的。
總之,
當時我的心忽然冷靜了下來,並想著,
不管問題有多少,
不要慌,只要照順序一樣一樣的解決就行了,
就算得到不好的結果也要坦然面對。
正在接洽中的屋主應該是不會有問題的,
反正遲早會知道結果。
美國的醫療費很貴,但有必要的話還是快去看醫生吧;
要停止過敏的方法──就是移除過敏原,
我討厭這個答案,
但最糟的結果也不過如此。
表演長達三小時,超過20首歌,
插入了一般搖滾表演中不常見的中場休息,
上半場表演舊歌、
下半場是新專輯的完整歌序演出;
休息時螢幕上撥出了幾段"大力水手卜派"的卡通,
那喧嘩鬧劇,
恰好與Primus有臭味相投的調性。
到最後幾首歌時我實在支持不住,到牆邊坐下了。
*
表演結束,我們虛脫搖晃地離場。
夥伴說,
她聽著表演時也和我感覺到了一樣的東西──
她不像我拖著一隻爛腳,但本來心情也是夠惡劣的了。
之後她每次聽Primus都還是覺得很治癒。
我想起有個朋友說過,
Nirvana的音樂給她一種"拍拍我的頭,告訴我一切都沒問題"的感覺,
我想應該是類似的事情吧;
不過Nirvana比Primus容易解釋就是了。
回旅館的路上經過一家24小時營業的超市,
夥伴說要買罐裝茶喝;
我頓時靈機一動,去買了一盒茶包。
茶包? 做什麼?
我的耳洞也曾對金屬過敏,
(是的,所以我才知道自己可能對刺青過敏)
很多人告訴我,
試著挑出茶葉梗當作耳針插著,可以改善情況;
我每幾天換一次,持續了半年以上,
還真的把過敏治好了,
現在很正常的戴著不銹鋼耳環。
所以,不妨試試看在腳上泡茶?
不確定這科不科學,
但在我看來至少挺有邏輯的。
回了旅館,
我泡濕了茶包、把它往紅疹上用力按壓,
最後撕開,
茶葉渣都敷在腳上,並用毛巾包好。
記得我們還看了一個"最偉大樂團排名"的節目,
凌晨兩點多才睡覺。
*
隔天起床、掀開毛巾一看,
疹子已經停止擴散了。
我們動身去見一位昨晚聯絡過的屋主,
是一位在教書的韓國女子,
同意以非常低廉的價格讓我們入住她公寓裡的房間。
隔天我感冒了,
而且到最後都沒有買到新拖鞋,
不過這些都不算是問題了。
《完》
*
後記:
之後我每天持續敷茶葉,
完成了後半段的旅程,去過波士頓、東京,
搞得每個住宿點都滿地茶渣子。
我有清理啦。
腳踝就這樣逐漸而穩定地消腫了,
回到台灣時似乎已經沒有求醫的必要,
目前復原狀況良好,圖案還是很美。
我還加強配方,
去中藥店買了艾草,
這是口耳相傳的可鎮靜皮膚過敏的良方,
我就把艾草與茶包一起泡。
但就我所知,
會造成過敏的金屬有很多種,
不是每一種金屬過敏都能自行康復的,
我可以這樣解決算是僥倖。
有類似困擾的人不妨試試同樣方法,
但若情況沒改善,還是請把握就醫時間。
把回憶的片段給整理成完整文章後,
我覺得更以這個刺青為榮了。
它意外的多紀錄了一個很棒的故事。
(回到台灣,要跟大鼓合照一張!
在我腳板接近拇指一帶有個紅點,那是當時腫脹的最遠範圍。
差不多以這距離為半徑,
腳跟那一帶也可以看到一截色差,
往前延伸到腳板、往上到小腿。
因為我的皮膚容易在受傷發炎後產生黑色素沉澱,
所以發作過的區域現在有點黑黑的。
耐心等它白回來就可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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