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n Ordinary Day

從來沒有好好寫過那一天的事情──
讓我愛上搖滾樂的關鍵性的那一天。
不是激烈的天雷勾動地火、也沒有充滿奇幻的故事；
發生的只是契機與伏筆，
要回想時才會發現這是屬於命運的分歧點，
這樣一個預言式的日子。

那時還是大學一年級，
認識我夠久的人大概會記得我絕對不是像現在這副德性。
不知為何我在成長過中常感到無所依歸，
一直覺得應該要找到一個"適合自己的族類"；
高中時代試過動漫腐女路線、
大學則覺得自己應該做個...嗯...正常的女孩子。
你們知道的，
雜誌裡會出現的甜美女孩、
看起來好像很容易得到幸福人生的女孩。

(前者因為無法拋棄理智而告失敗、
後者則是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那樣的困惑。
當時心中的大疑問是"為什麼街上每個女生都可以看起來一模一樣"，
現在不知是放棄還是不屑這樣了?)

不太記得當時我在電腦桌面上是放什麼樣的圖案，
總之絕對不是現在的Motörhead獸臉標誌。
以前是個乖孩子，
言行保守、不懂得隨節奏打拍子、而且不崇拜偶像，
迷妹式的尖叫在以前是難以理解的事。

(我的老天!)



*

那時是十月，偶然看到一本《音樂影展》節目表，
某一天的下午要撥Gorillaz在曼徹斯特音樂廳的錄影。
(後來這影展沒幾屆就夭折了，在台灣真正有趣的活動都辦得很辛苦)

音樂帶來的愉悅感我一直是重視的，
只不過那時還是獵到什麼便吃什麼的史前時代；
當時就相當喜歡Gorillaz，
是個使人耳目一新、只要聽過一首就會印象深刻的樂團。
不過我還不知道這是搖滾樂的一環、
也一點也不在意主唱Damon Albarn有多俊美。

(節目表我還留著，內頁都散了)


當時有多乖?
這個節目時間正好與一堂點名嚴格的課重疊，
結果我事先去敲教授的門，
跟她商量說，
我去了這活動後會交心得，請不要算我翹課好嗎?
結果成功了，
記憶中後來寫的報告也很精采，還讓那位教授相當注意我。
神智清楚的台灣大學生是不會讓自己被注意的，
我雖然乖但腦袋真不知在想什麼。

接下來呢，我約了一個男孩子。

是當時抽到的一個"學伴"，正常的女孩當然要有男伴。
而且他就這樣答應翹課陪我去了。
這位男孩是工科學校裡隨處可見的類型，
相當普通的普通人。
大概一輩子都會以同一種習慣、同一種世界觀活到老而死去的那種人。
不過反正我想當一個普通的女孩子，
自然會跟一個普通的男孩子出去走走。

*

地點在中和市環球購物中心的國賓影城。
這是陰鬱時雨而安靜的下午，
花了不少時間從捷運轉搭購物中心的接駁車；
現場冷冷清清的，
我們直接領了票後便入場。

首曲就立刻讓我的內心一陣翻騰。
我原本對他們的現場編制並沒有概念，
正好奇專輯中那麼多種樂器怎麼可能全部搬上舞台? 是不是應該大多都要數位化?

結果隨著鏡頭拉遠，
我看到一整隊的提琴樂手、
每首要換一批客席歌手或合唱團(大人、小孩、RAP歌手、唱詩班...)、
還有發亮的屏幕前那些因背光而看不清楚的眾多黑影，
操作著各種電子與非電子樂器。
而在這眼花撩亂的舞台上，
平時應該要是主角的主唱卻只剩下一面黑色側影，
與他的鋼琴蟄伏在背景深處。

"Last Living Souls"


(空間嫌淺而擁擠，
然而舞台設計非常高明，以燈光把人群分為二個層次；
靠後方且位置稍高的樂團成員成為黑暗帥氣的剪影，
而前方的客席歌手則斑斕明亮)


《Demon Days》這張優秀的專輯已聽得很熟，
而在此又以大螢幕、好音響給了我更多的震撼，
曲子都是活潑悅耳的，
但只要去注意細節，不論是曲子本身還是其他的表演及包裝，
其中的創意與縝密都令人心生敬畏。
不受束縛的自由樂風，
竟用如此巧思謹慎並且特色濃厚的方法凝聚成型。

每一首都有驚喜，
像是演奏"White Light"時出現一群亂舞的年輕人，
為的只是在某個精準的時機停下來哼一段讚頌酒精的合聲；
有著異鄉愁緒的"Hong Kong"這曲竟然還搬出古箏!

最後，
因為與他們合作一曲"Latin Simone (¿Que Pasa Contigo?)"的古巴經典歌手──
Ibrahim Ferrer已經過世，
所以Gorillaz在此以撥放當時他當年的影像與歌聲、並加以演奏以示崇敬與紀念；
他的歌喉有著道盡時代般的韻味，
竟輾轉透過層層的錄音與再現，
在這個坐不滿的電影院裡感動著我。




又有多少人在意?
有時在感動的境界裡是孤獨的，
回想起來，這應是我第一次感受到這事實卻不自知。

*

結束後心情依然久久不能平復，
因此決定吃過飯後再繼續看下段節目"Music Video前衛影像選"。

And that's the story.

看過一段又一段的陌生而有趣的影音，
我當時怎麼會知道，
其中一首的主旋律會在一星期後忽然從記憶深處復活並糾纏，
迫使我不得不翻出節目單查明是哪個樂團唱的歌；
我也不會料到，
再過幾天、多聽了幾遍那個樂團的作品，
我心裡有個聲音會告訴自己，
如果這個主唱實際出現在我面前，我會落淚並尖叫。




從此打開了一扇大門，
對搖滾樂產生各式理性與非理性的探究、迷戀、依賴。

倒是那位男孩，
當天從二段昏睡中清醒後只說些無意義的感想、開了些很難笑的玩笑，
讓我覺得，幹，
要是再跟這個人相處下去我一定會無聊到變成化石。(不對，當時的我不會說"幹")
我寧願身旁那個人是因為感動而說不出話!
經過一段沉默的回程後，我們似乎就斷了聯絡。

搖滾樂倒是陪伴了我非常久。

*

(選一些當天看到的其他MV!)

LFO- "Freak"


Klonhertz- "Three Girl Rumb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