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reakout.

22歲生日的前一天，
原本還正過著波希米亞式那種既匱乏卻又充實的假期的我，
突然告別了頹廢散漫，
(借用村上龍的文字：與其說是找不到事做，不如說是積極的無所事事)
像沒落貴族一樣從舊衣服堆中挖出最得體的搭配，
走出門給自己弄了一份工作。

對一個曾讀過的故事角色很印象深刻：
他非常喜看小說，
所以決定自己做什麼工作都無所謂，
只要這工作能讓他有剩餘空間好好讀小說就行；
所以他當了小學老師。
結果我也比照相同的模式，
找了一個跟打工差不多性質的翻譯工作；
只要還能心無旁鶩的聽音樂，就可以接受。

哈，會去參考小說人物的行為，
代表我根本還沒跟現實世界接軌。
目前為止我面對生活的態度依然是劍拔弩張的，
有時拿搖滾樂當作抵禦的牆、
有時也得當作非法毒品般偷偷夾帶；
就算是比較輕鬆的工作，
聽音樂的時刻...對我來說依然像一個供人遁逃而入的平行空間。

*

近期最能讓我遺忘外界的是這張專輯：
Foo Fighters -《There is Nothing Left to Lose》
每次絕對是一撥放就讓我呆坐直到結束。
這是他們相當悅耳的一張作品。
每首歌各擁有能塑造出情境的不同吉他音色，
鼓的表情也豐富得像是有旋律一樣。

上半年在面對畢業製作的長期壓力時，
我好幾次像是逃命般戴起耳機、躍入這張專輯。

此作品的調性是有些抽離而懷念的，
時而飄遊遙想，
鄉愁滿溢的地點可以是工作室的陽台、
也可以是在地球外滑行的太空艙；
同時也使我因主唱的滿滿活力而驚羨，
他不是奮力朝幻想世界暴衝、便是對著這壓抑無味的世界尖叫大吼。



*

開始工作後，
遁入歡愉的時間被切得零碎。
這下才知道大學時代沒事就聽個一下午，
最後明明沒嗑藥卻聽到飄飄然的經驗有多可貴。

因此我的面對工作自然抱有倔強的敵意...
聽音樂的時間絕對不可"被侵占"，要是退讓一點就覺得"輸了"。
所以我採取了游擊戰術，
早上出門前至少也要坐下來聽個兩首，
在辦公室只要經理室門一關上就把喇叭音量調大、
等待傳真的空檔非得要把原子筆當鼓棒敲；
晚上回家後，
則是不聽到滿足絕不罷休闔眼。

或者，
在辦公室聽這首歌根本就是自虐，
聽了只想跳起來衝出去。



(上班後才發現英式搖滾的悅耳魔力：
喇叭調得再小聲，
某段勾人的旋律總是狡猾地躥出來並綁架氣氛。
特別是Oasis跟Placebo!)

這些細碎又自滿的片刻有那麼重要嗎? 有!
雖然不是大事但是很重要，
對我來說，
每次自作自受的差點上班遲到、每次因感動引起的一陣寒顫酥麻，
都是個細微但確實的證據──
可證明自己跟成千上萬棟辦公大樓裡那些活死人不是同類；
我希望會讓自己左右抉擇的東西，
是今天想聽Led Zeppelin的III或IV，而不是假睫毛的種類。



*

最近走上了Hard Rock之路。
現在的程度還不算太重，
但不難預見自己像陡坡上的小石子般一路往下滾，
只要一踏上這領域，
會很快地往越來越重的地方沉迷...。

我覺得搖滾樂的口味越重就是越physical(身體性)的東西。
只有你知道什麼樣的聲響節奏會使你如中邪般甩頭、
什麼樣的噪音會讓你像被怪物盯住般動彈不得。
像有個周末下班後在一間酒吧的黑膠室裡整整聽了五個小時，
我們都被有如現場表演般的音質驚豔；

(Mötley Crüe...沒什麼好說的，就是歡快程度再升級!)



除了努力不懈的翻找上萬張老唱片堆、(其中我們認得的大多是老重金...)
與偶而想起來而啜一口酒以外，
幾乎都是專注地聽；
我們對好音樂的反應大概可以分成三種──

"好聽"時，我們會跟著踏拍子並發出讚美；

"很好聽"時，站起來搖擺；

"他媽的好聽"時，
閉著眼睛癱瘓在沙發上，深怕一動就會使美好的一刻溜走。


(當被這首緊緊包圍時，會失去意識!
很多首Nirvana歌曲的簡單強烈能在黑膠室裡被充分表現成純然的美感。)




那邊的DJ一定覺得我們是神經病...

不禁開始重複玩味"權力常是透過身體來宰制"這個觀點。
因音樂而擺動的身體，
究竟是"解放"還是"被控制"呢?
(有趣的是，對節奏的反應常讓我覺得不是學習而來，
而是從生物記憶之類的地方"想起來"的)

或許可以說搖滾樂與社會機器是一體兩面的東西，
我們天天穿上規矩的衣服去被塑造成麻木的螺絲釘；
然而，
顯然搖滾樂是一股更讓人死心塌地去服從的力量。




(最後推薦一下最近愛聽的Motörhead。
成熟的壞痞子，聽過後會讓你覺得其他樂團聽起來乳臭未乾...)